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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千裏之行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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轟隆!轟隆!

地面的震動越來越響, 拳頭大小的石頭跳動著,渾身上下散發出不安分的躁動感。

懸浮列車沖進森林裏,顧不得前方無路, 樹枝和灌木刮蹭在車身上,留下一道又一道嶄新的痕跡。

在文謙指出懸浮列車內有誘花後, 也不知是不是車廂封閉的原因, 淡淡香氣突然變得濃郁, 漸漸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。

誘花的花粉成熟後, 散發的就是這種糜爛到發臭的味道。

文謙嗅覺敏銳,能夠分辨出香氣的層次感, 很快在蔓延整個車廂的腐臭味中找到了源頭。

他撿起車廂角落裏被扯壞的香包, 咬牙切齒道:“是有人故意放的!”

香包是用黑灰色的布料做的, 不到巴掌大,放在身上非常不起眼,濃郁的腐臭味不斷往外冒, 順著縫隙能飄出很遠。

從剛才起就很奇怪, 車廂明明是封閉的,照理說氣味應該飄不出去,可異種生物還在朝懸浮車行駛的方向匯聚過來。

或許,丟下香包的人悄悄讓味道從看似封閉的懸浮車中散了出去。

時蘊毫不猶豫拽過香包,幹脆利落拉開窗丟了出去。

車廂內的腐臭味沒了來源,有瞬間的緩解,可嗅覺靈敏的人都知道,那不過是聞久了之後形成的錯覺。

藏鋒見狀,立刻把懸浮列車的擋風窗全部打開。

懸浮列車疾行, 狂浪的風吹刮著所有人的臉, 卷起淩亂的發絲。縈繞在車廂內的腐臭也被洗滌凈化。

鼻尖的腐臭味消失, 車廂內的人陸續松下一口氣。

文謙卻沒絲毫樂觀,按理說香包沒有了,空氣對流下,懸浮列車內的味道應該徹底散了才對,但他依舊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腐臭,只是淩亂的風不斷將腐臭味沖刷開,使得大部分人聞不到那個味道了。

他扯開安全帶,藏鋒立刻喝道:“幹什麽?快點坐回去!”

懸浮列車運動的速度極快,此刻還多面透風,不系緊安全帶,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出去。

文謙顧不得那麽多了,攥緊椅子的扶手道:“車裏一定還有香包!我能聞得出來!”

他的話讓好幾個剛剛松下一口氣的人大驚失色,岑風臉色鐵青。

文謙沒等藏鋒發話,在車廂內緩慢挪動著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,又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。

誘花的味道如果不除,再帶進駐地裏,將會引發無法預知的後果。

不管駐地再堅固,不管駐地裏的機甲數量有多少,都經不住整個長亙山脈異種生物的沖擊。

誰也不知道發情期的野獸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。

劈啪!

地面上石子滾動著,有兩顆不小心砸到了一塊,發出輕微的碰撞聲,懸浮車在其上方一掠而過,而在兩顆石子的下方則鼓起了個不太明顯的土包,土包拱了一會兒,又落了回去。

裂開的土塊恢覆平整,又在輕巧的顫動聲中緩緩下塌。

在文謙的要求下,懸浮列車的車窗重新關上,他循著那股微不可查的味道往前走,直到在某個軍校生面前停下。

文謙皺著眉頭,在後者無措的眼神中拽過他身後的包,翻出個巴掌大小的香包,香包僅是被刺了幾個針孔大小的洞,又被擋在背包裏,散發的味道有限,但對嗅覺靈敏的異種生物來說,足夠了。

該軍校生難以置信道:“怎麽會在我包裏?文謙,我平時是什麽人你可最清楚,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?”

他也反應迅速,又說道:“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到我背包裏的!剛才幫扶傷員的時候,我就把包扔在位置上,誰都有可能碰。”

現在顯然沒有時間查是誰把香包放到他的背包裏,時蘊走過來,奪過香包,扯開了扔出去。

只要外面的味道夠濃,懸浮列車散發出的味道便能忽略不計。

濃郁的腐臭味隨著被扔出去的香包,漫天揮灑。香包落在地上滾了幾圈,花粉都散了出來,等它再次彈起,草叢裏竄出的紅眉兔將其咬住。

它聞到誘花的香味後,紅寶石般的雙眼閃過片刻的迷離,頓時將香包咬得更緊了些,準備將其據為己有。它的前肢輕巧的踩在地上,後肢還未落地,一張血盆大口從泥土裏鉆了出來,將它連帶泥土一起咬進嘴裏。

碗口大小的蜘蛛從樹枝上垂落下來,深吸一口彌漫在空中的花粉,又抖動著肢足想要獲取更多,一只飛禽從空中竄下,將其啄得支離破碎。

車廂中,靜謐無聲。

這時候,再蠢的人都知道有人想要拉著所有人一起死。

時蘊扔香包的動作幹脆利落,但為時已晚。她把香包扔出去後,一只猛禽從空中落下,後者銳利的鉤爪抓住了懸浮列車的頂部的某個凸起。

哐當!車頂被掀了起來,鐵皮無力的顫動蜷曲著,懸浮列車也在巨大的力道下失去了平衡,朝右前方偏移。

沒有綁安全帶的文謙和時蘊首當其沖,往車廂內摔去。

遭了!

地上的異種生物好對付,空中的異種生物卻非常麻煩,眾人在它們眼中就是一個個活靶子。

時蘊險險拽住了扶手,剛維持好身體平衡。陡然間,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將她鎖定,她毫不猶豫側過身,卻還是晚了半分,匕首擦著她的肩膀刺了過去,勾起一串血珠,濺在椅子的扶手上。

她馬上拽住這只手,屈肘向後用力頂去,只聽一聲悶哼,襲擊她的人麻了半只手,無力之下只能屈張五指。

時蘊反手握住下落的匕首,一個過肩摔,把人狠狠砸到了過道上。

文謙嚇住了,他還沒來得及在這須臾的變故中作出反應,時蘊已經把匕首狠狠擲了下去,刀尖往下,刀鋒森冷,垂直墜了下去,把偷襲者的手背和懸浮列車底盤釘在了一起。

對方竟是時蘊剛剛引誘枯葉蟒與黑甲蜥蜴纏鬥時救下來的人。

難怪黑甲蜥蜴別人不咬,非要咬他,原來是他身上藏了誘花!

匕首是橫向釘下的,直接刺穿了偷襲者的筋骨,他疼得大叫起來,可叫聲才出口,便又被一個刀手噎了回去。

藏鋒把他打暈了。

而此時,車頂已經徹底被猛禽掀開,銳利的鉤爪從上方探了下來,直直映入時蘊的眼底。

被耽誤了時間,她避不開的!

心跳到了嗓子眼,時蘊捏住了手腕上的鋼絲武器,正當她要有所動作時,一道淡藍色的身影從天而降,鋒利無比的長劍挾持著森林中危險的風呼嘯而至。

嘩啦!

洶湧的鮮血從空中潑下,淋得車廂裏的人焦頭爛額,近在眼前的鉤爪被從天而降的機甲一腳踹開,利爪灰鷲痛苦的嘶鳴一聲,猩紅色的瞳孔倒映出了長劍冰冷的光芒。

攔腰斬斷!

與此同時,重炮席卷而至,先後擊中空中的其他利爪灰鷲,能源彈在空中炸開,龐大的能量使得溫度劇烈上升,燃燒了利爪灰鷲的羽毛。

地下,機甲與黑甲蜥蜴互相沖撞,帶來地震般的強烈搖晃感,螺旋鉆刺的黑甲蜥蜴鮮血直流,他被迫沖出地面,狼狽的擺尾後,鉆入密林中沒了蹤影。

森林裏,戰鬥的動靜此起彼伏,驚鳥無數,有人發射了驅散彈,刺鼻的味道順著風被吹開,消融了誘花的香氣,還在匯聚的異種生物被驅散彈的味道刺激,爭相逃開。

戰鬥的壓力驟減,處於懸浮列車的眾人也松了口氣。

傷痕累累的懸浮列車在多架機甲的護衛下抵達二號基地。

時蘊頂著滿身血汙從懸浮列車上下來,面無表情的盯著從淡藍色機甲駕駛艙裏出來的江諧。

後者看見她的模樣,嚇了一跳,當即皺眉道:“你怎麽弄成這副鬼樣子了?”

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問?

看在江諧在千鈞一發時趕到的份上,時蘊決定不和他計較,她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液,腥味沖進鼻子,令人作嘔。

“怎麽來得這麽慢?”她答非所問,按照機甲的行進速度,不該過了十幾分鐘才來救援。

問到這個,江諧面色不佳,“支援你們的時候,冒出了好幾只S級異種生物擋道,殺了它們後,又有蟲族從他們的身體裏鉆出來,耽誤了一點時間。”

“四號駐地那邊也出事了,異種生物大批量進攻,謝寒朔幾個和其他駐軍去支援了,我們人手有些不夠。”

時蘊不想陰謀論,但前後發生的事情由不得她不多想。

從千裏星駐軍對聯四軍校生發布任務後,就好像有只無形的大手掌控著一切。

有人在護送他們進駐地的隊伍裏安排了人。軍方每年都要圍剿異種生物,早就總結出了一套和它們周旋的規則,配備有驅散儀,不該被異種生物襲擊才對。

或許四號駐地出事大概也是巧合。那邊發射求救信號,護送隊伍看到不可能不救,於是分兵。他們也必然前往附近距離最近的駐地二號駐地。

從這裏開始,他們徹底落入了對方的掌控。

黑甲蜥蜴和枯葉蟒一起出現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,但它們就是湊在了一塊兒,還襲擊了懸浮列車。

照理說,被兩只S級異種生物襲擊,戰鬥素養不高的機甲師們根本毫無反手之力。可時蘊楞是扭轉了戰局,讓黑甲蜥蜴和枯葉蟒同歸於盡。

襲擊計劃破產。

一計不成再生一計,潛伏在隊伍中的內應丟出了裝滿誘花花粉的香包,讓附近聞到香氣的異種生物躁動,前仆後繼趕來。

懸浮列車無法在滾滾而來的異種生物爪下逃生,所有人都要死。

但對方算漏了車上有個嗅覺靈敏的文謙,準備的兩個香包都被找了出來並且扔出車廂。

被絆住腳的支援也在最緊要關頭抵達,殺她的計劃再次破產。

時蘊轉頭看向被藏鋒提下懸浮車的偷襲者,他還處於昏迷狀態。

她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任何被蟲族寄生的痕跡。那和之前要殺她的人是同一波嗎?

不是的話,是否意味著還有人盯著她。是的話,特意讓一個正常人來,讓她不會提前警惕,反而更容易達到目的。

等等,後一個猜測必須要布局人知道她能輕易看出人類被蟲族寄生為前提。

事情越來越覆雜。

時蘊咬著牙根,眉眼冰冷。

她厭煩極了被人掌控的滋味。

江諧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的神情,楞了楞,才想說話忽然註意到她肩膀上的傷口。

此刻,他腦子裏的任何想法都消失得一幹二凈,沖到時蘊面前,擡手又收手,有些無措,最後大喊道:“醫生!快叫醫生來這邊有傷員!”

“怎麽受傷的?你是不是傻,受傷了不早說,還流了這麽多血?醫生!快點!”他揚聲大喊,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。

時蘊心底湧起的憋屈和不憤在他的呼聲下散得一幹二凈。

這二傻子不會以為她身上的血都是自己的吧?

醫生早在看到求救信號時就做好了準備,聽到江諧的喊聲後,快步帶著護士趕過來,身後還有人擡擔架。

“怎麽渾身是血?哪裏受傷了?”醫生急忙詢問。

時蘊指了指自己的肩膀。

醫生看過去,她肩上有個四五厘米的缺口,缺口處的布料打著卷還有點抽絲,染了些許鮮血,而在缺口下方,有條僅一厘米的劃傷。

醫生遲疑了兩秒鐘詢問,“只有這一個傷口嗎?”

時蘊點點頭。

醫生:“……”

還那麽大聲,老娘還以為缺胳膊斷腿了!

醫生淡定的讓護士給她拿了個創口貼,而後瞪了江諧一眼,“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?還嫌駐地裏不夠忙?”

她招呼著護士們擡著擔架走了,江諧站在原地,神情看起來有點呆,他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時蘊,最後瞪了她一眼,“小傷怎麽不早說?”

時蘊無語的望了望天,拿著護士姐姐給的創口貼,壓在一厘米的刀傷上,給江諧翻了個白眼,徑直走開。

她要洗澡!

把一切看在眼中的危秋敘湊了過來,將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,促狹道:“我說江諧,不是解除婚約了嗎?怎麽感覺你比解除婚約前還更關心老六?”

江諧屈肘頂在他的胸膛,把人頂得悶哼一聲直後退,才沒好氣道: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關心她了?閑著沒事幹就趕緊去修機甲,別在這裏浪費時間!”

危秋敘揉著胸口嘖嘖兩聲,算是知道江諧對時蘊的確沒有超出朋友界限之外的感情。

他吹了口哨子,把雙手枕在腦後,招呼著其餘幾個機甲師,朝機甲修理區走去,經過這一趟支援,又有機甲需要修理了。

這苦日子他已經過了快一周,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?

江諧往駐地裏走,走時還懊惱的抓了把頭發。

危秋敘的話說得他心虛,以前和時蘊的婚約,就讀東青軍校後,他在許多不懷好意的人的暗示下天然排斥時蘊,說了不少傷人的話。

現在回想起來,以前的他就像個二傻子,別人說什麽信什麽,把一切都歸咎於時蘊身上,從未認真思考過她是否真如旁人口中所言,逐漸變成了愚蠢自私的人。

時蘊檢測過血紅蛋白濃度後,火速沖了個澡換身衣服,肩上的小傷口已經在高等級體能的作用下結痂了,要不了多久就能恢覆如初。

這一趟十分驚險,如果不是最後江諧及時出現,她差點就要在眾人面前暴露S級體能的事情了。

敵暗我明,她並不想把所有底牌都攤開,更別提在這個駐地中,也可能存在想要她性命的人。

當然,這次的危機也並非沒有收獲,試圖偷襲她的人,沒得手,也沒死。

她比較在意的是,對方為什麽想殺她?從前不做的事情現在來做,未免有些奇怪。

還是說,以前的她可有可無,活著和死了沒什麽區別,現在的她有必死的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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